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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衍说完之后,连日来压在心里的积郁忽然就散了去。
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将她娶回家，他可以宠着她,纵着她，就算是只小兔子，可只要被他托在手掌心里，那就没人能欺负得了。
裴知衍稍偏过头,看着垂在自己肩上的那一片衣衫,秋月白的轻纱上绣着素银的蝶。
随着行走的晃动,好似要融进他的衣袍，卷入那片墨色里。
季央听到自己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艰难道：“世子，您别开玩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招了他的兴致,在她看来，裴知衍就是一个行事恣肆,举止轻浮荒唐的人,对自己也不过是戏弄罢了。
可他现在却说要上门提亲……季央只觉得荒唐。
而更荒唐的是,她此刻还在他背上,他的手就勾在她的腿弯，这样紧密相贴的姿势,让她觉得羞耻之极。
季央眼中蓄起泪水,自幼她的生活都是平静,一尘不变的，她害怕这样陡生出来的变故,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不是开玩笑。”
季央如坠身在了绝望之中,眼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淌落,滴在了裴知衍的后颈之上。
泪水沿着他的皮肤滑过，背上纤柔的身子无声在颤，细弱的哽咽声压制不住，从喉中溢出。
裴知衍心口立时就被揪紧了，他将人放了下来，对着哭得伤心的小姑娘道：“别哭。”
季央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咬着唇偏过头，泪水一滴滴的往下落。
“怎么那么有本事，哭都能哭得我心疼。”他捏着她的下巴，季央无力地扬起了头。
他都已经抱过她，就不可能让她嫁给别人，娶她是势在必行，裴知衍也不怕做的更出格一点。
隔着眼中朦胧的水雾，季央也能从他的双眸中看到那令她心悸的侵占，她逃避的闭眼，下一瞬，她感觉的裴知衍的指腹贴着她的眼下拭过，动作轻柔，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就那么不喜欢我？”裴知衍声音带着轻叹，“叶青玄不是良配。”
裴知衍觉得自己这话多少有点冠冕堂皇，假设叶青玄一点挑不出错处，他当真就不会如此了吗？
未必。
“表哥他很好。”这是季央第一次反驳他的话，将裴知衍从头到脚浇了个凉。
季央从乱作一片的思绪里冷静下来，止住泪水，声音低低哑哑，“反倒是世子，您口口声声说要提亲，可你我现在一无言定，二无媒聘，您却做出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想轻贱于我罢了。”
“傻央央，激将法对我不管用。”裴知衍虽然嘴上说着不管用，手却放开了她。
即使脱离他的触碰，可肌肤还是发着烫，季央慌乱又无措的后退了两步。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
裴知衍想给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发丝，看到她抗拒的瑟缩，也只能作罢。从怀中拿出那两册书递给她道：“答应要给你的，拿好了。”
季央僵着没动，几次见面，她已经深刻知道这人有多霸道，她咬着唇去拿，嗫喏道：“多谢世子。”
裴知衍捏着书册的另一端没有松手，“对我笑笑。”
季央茫然地抬眸，对他的要求只觉得羞恼，他莫不是把自己当成逗弄着玩得小猫小狗了。
季央吸了吸鼻子，清澈干净的眸子里还凝着湿润的泪意，眼圈泛红，用力抿着唇弯出一个笑。
“央央，我真想立刻就将你娶回去。”如此一来，他就能将绵软的惹人疼的小可怜抱在怀里哄了。
nbs季央惊惧地睁圆了眼睛，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提亲的。
裴知衍笑笑对她道：“走吧，送你回去。”
季央不肯动，让人看见裴知衍送她回去，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裴知衍看穿她的心思，“你放心，走出林子，我让三公主的人送你回府。”
季央不敢再提叶青玄，最后小声地说：“你别骗我。”
裴知衍失笑，“不骗你。”
季央跟着裴知衍七绕八绕的到了一处翘角楼外，楚姮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季央欠身一笑：“三公主。”
楚姮娥笑眯眯地点点头，对着两人来来回回的瞧。
季央握了握手心，生怕三公主会看出什么端倪。
裴知衍若无其事地睇了她一眼，“看什么？”
楚姮娥顽皮地摇头，拖长了声音道：“没什么。”
裴知衍懒得拆穿她，吩咐在旁的侍卫道：“备马车，送季小姐回府。”
片刻的功夫，那侍卫就驾了马车过来。
裴知衍对季央道：“上去吧。”
季央踌躇着捏住裙摆，不知第几次将目光转向林子的方向，真就让她看见了寻着她来的叶青玄。
季央喜不自胜，提步向他小跑过去。
她衣袂轻扬起，如同一只只灵巧的蝶，毫无留恋的从裴知衍身边飞走。
“怎么不在原地等我？”叶青玄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后的裴知衍身上，反而忽略了她此刻内心的惶然，言语里带着几分责备。
“表哥。”声音细弱哽咽。
听见她声音里满是脆弱和不安，叶青玄也柔了声音，“你可知道我找不见你有多担心？下次不许乱走了。”
“不走，你是要她独自在林子里等上大半个时辰？”
轻飘飘的声音让两人都微变了脸色。
裴知衍嘴角噙着笑，冷眼看着叶青玄。
上次在书斋就是他与季央在一起，这次又是。叶青玄眸光深了几许，迈步上前道：“想来是裴世子带我表妹从林子里出来的，我在此谢过世子。”
裴知衍并不赏脸，“轮不到你来替她谢。”
季央闻言一张小脸又白了白。
一旁正看戏看得起劲的楚姮娥，收到裴知衍递来的眼色，上前拉住季央的手臂道：“站那么久渴了吧？随我进去坐坐。”
季央被楚姮娥拉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双眸惴惴不安地望着叶青玄。
裴知衍捻酸的想，若她能这么看自己，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给她捧来。
“走吧走吧。”楚姮娥半拉半拽的带着季央进了小楼里。
同为男子，叶青玄怎么会看不出裴知衍对季央抱的什么心思，而此刻他占着上风。
他背手在后，微笑道：“我与表妹是未婚夫妻，我代她谢过世子，有何不可。”
裴知衍微狭的凤眸内沾着笑，“尚无媒妁之言，算哪门子未婚夫妻。”
“虽还未正式提亲，但两家长辈早有言商。”
裴知衍慢条斯理的摩挲着直接，言语轻慢，“你还挺能自己想的。”
叶青玄俊雅的面容微变，转瞬又将唇角的笑牵的更深，“我与表妹是青梅竹马，又怎么会是我自己想的呢。”
裴知衍收起眼里的笑，轻压下嘴角，“那就当是，我要你没得想罢。”
叶青玄脸上的从容彻底挂不住，沉下声道：“世子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裴知衍无辜地偏了偏头，“我喜欢。”
定北候府获军功无数，在圣上面前可谓是炙手可热，那可不就是谁的面子也不用给。
裴知衍说这番话，就是要与他抢了。
叶青玄回想起这两次季央对他的态度，笑道：“世子如此自信，不如问问表妹，是随我一同走，还是留下。”
裴知衍的威风被季央磨了个干净，她连犹豫都没有，一刻不停的就跟着叶青玄走了，避他如蛇蝎。
马车内，季央垂着眸，魂不守舍地掐着自己的指尖。
叶青玄注意到她略有红肿的眼尾，眸光发暗，含笑问道：“表妹与裴世子。”
季央惶惶抬头，放才三公主将她带走，她不知道两人还说了什么，咬着唇轻声解释，“我是在林中等你的时候，恰与他遇见的。”
叶青玄了然地点头，笑道：“我又没有说什么。”
“表哥说过提亲……”季央蹙眉，鼓着勇气问：“怎得还没有来。”
她现在唯有将他当作救命稻草。
叶青玄摸着鼻尖轻笑：“这是等着急了？”
原本他与祖母商议，十七那日上季府提亲，不过方才楚锦仪那一闹，恐怕要拖些时日。
季央脸上烧的滚烫，无从解释，闭了闭眼道：“不是的，表哥就当我没说过。”
若是裴知衍真的来提亲，她只说非表哥不嫁，想来父亲不会逼她的。
叶青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可不成，我听见了。”
亲密的举动让季央有点不自在，搁在身侧的手偷偷抓紧。
回到听兰院，季央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她抱着自己柔软的枕子，将脸靠在上面，轻颤的羽睫下，一双乌黑眼眸怔望着窗子处。
那两册小窗忆游集序就被她孤零零的，远远的，放在了窗边的案几上。
萤枝端着牛乳进来，看到了桌上的书，惊喜万分道：“小姐，这不就是您一直找的那本吗。”
萤枝刚拿起来，季央就僵直了背脊，怔惶的双眸也睁大了，“放下。”
萤枝不解，忙放了回去，“小姐怎么了？”
季央低声道：“没什么，你先放着，我晚些喝。”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应该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人给她的书，她应该直接扔掉，可书是无辜的，而且万一日后他又向她要回怎么办，若是她交不出来，他又不知道会如何了。
想起今日她还贴在他坚硬的后背之上，季央一手压紧胸口的软枕，一手捂着脸颊，欲哭无泪。
夜里，从静室出来，季央坐在妆奁前绞着头发，视线又飘到了那两册书上。
她指尖勾着巾帕，犹豫再三走了过去。
裴知衍的那册书比她这册保存的好，除了书封稍显旧，里头都还崭新，携着好闻的书墨香。
季央看了几页，就看入了迷，可往后翻，却发现字迹逐渐不像之前开始时那样工正严整。相反起势、落笔，落拓凌厉，展露出了著书之人张扬的锋芒。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季央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她又凑近过去嗅了嗅，书页上新墨香浓烈，旧书怎么会有如此浓的墨香。
季央摇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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