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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笙近来有些神经衰弱，不过是细微的声音便可将她吵醒，所以现在只是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喧闹声，她便醒了。
她披了一件外套，戴上放在不远的助听器，外面的吵闹便清晰入耳了。
半年前的那场车祸，不仅让她失去了右耳的听力也让她的右腿受了伤，至今还没有好全。
争吵的声音是客厅，自从她伤了腿以后出行就变得没那么方便，房间也从楼上搬到了一楼，二楼那间她住了二十五年的房间也终于迎来了她真正的主人。
是的，半年前的那场车祸不仅让她失去了右耳的听力，更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当了二十五年的陈家大小姐，在那场车祸以后变成了一个鸠占鹊巢的女人，真正的的陈家大小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叫李莹莹的白领。
陈秋笙不过几步就到了客厅，背对着她的是她曾经的父母和哥哥，还有他们真正的女儿，陈莹莹。
“爸，妈！”陈斯年显然有些急躁，他气得来回走动，“陈秋笙已经不是我们陈家的女儿了，她到底还要在我们家待多久！”
原来这是一场关于她的家庭会议，陈秋笙早知道这一切总会发生的。
陈斯年打小便看她不顺眼，饶是刚发现李莹莹才是他的亲妹妹，也是他在她还在痛苦失去右耳的听力时将李莹莹的存在公布在她的面前，让她痛上加痛。
所以此时由陈斯年问出这个伤人的问题，意料之中的让她觉得麻木，她转头看向陈父陈母，她在意的是他们的反应。
陈母显然又伤心又气愤，她顾忌一旁亲生女儿的感受，只是哭泣着骂他：“她也是你的妹妹！笙笙现在聋了一个耳朵，腿也伤了，你想要她去哪！”
听她这么说，饶是陈莹莹也是颇为动容。
她是个好女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深知一个残疾的人没有家人在身边很难在社会立足。
还有陈斯年意料之外对陈秋笙的排斥，都让她心情复杂，被自己曾经的亲哥哥讨厌一定很痛苦吧。
这种怜悯，暂时压过了嫉妒。
陈莹莹起身坐到陈母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抬头看向陈斯年说：“哥哥，妈妈说的没错。姐姐现在这种状况真的不适合离开家里，这件事……你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垂下头，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纵使再怜悯陈秋笙，但打心底里也不愿意她继续留在陈家。
一个陈家只能有一个女儿。
陈斯年知道对她们两个说不通，只好把矛头指向陈父。
“爸，你该不会也像她们一样吧。陈秋笙离开我们家是早晚的事，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趁现在彻底决了她的心思，免得她赖在我们家……”
“说什么混账话！“陈父忽然怒骂，把在场的大家都吓了一跳。
他起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严肃地看着陈斯年。
“笙笙的事我自有打算，你犯不着操心。”
陈斯年有些不满，他知道父亲养了她二十几年舍不得，但一直这样下去就得不到妥善的结果。
“爸，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为她好，但是你也要想想莹莹啊。”
陈莹莹抬头与陈父对视，眸中暗含着复杂的情绪。
说起自己亏欠的女儿，陈父也软了心肠。
“我自有安排。倒是你。”陈父失望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对于陪伴了你二十五的妹妹，你太狠心了。”
面对陈父指责的目光，陈斯年到底还是狼狈的避开了。
狠心吗？或许是吧。
陈斯年就是讨厌这个妹妹，小时候她每次做错事情只会让他背锅，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只会一笑而过，毫无歉疚。
长大以后兄妹两个就越来越生疏了，不是必要的话都不想和她说。其实他知道，有时候她会主动找他和解，但是没必要了。
有时候他也会很幼稚的想，她要不是他的妹妹就好了。他想要的是一个温柔的需要他保护的妹妹，而不是动不动和他吵架，被别人欺负也只会偷偷躲起来哭不找他告状的妹妹。
其实有时候陈斯年以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讨厌她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陈父转身打算上楼，却发现了拐角处的陈秋笙。
陈秋笙自然的对他扯唇笑了笑，“爸。”
听到声响，客厅的众人都齐齐看向她。
陈母和陈莹莹震惊又慌乱，而陈斯年却是十分镇静。
陈父看见她右耳戴着的助听器，猜到刚才的谈话她肯定听见了，一时严肃的神情瞬间慌乱了起来。
“笙笙啊，刚才我们……”
“爸。”陈秋笙打断他，“我们去书房吧，我有话想和您说。”
陈父见她表情自然，点了点头向她伸出手扶她上楼。
“跟我来吧。”
上楼之前，陈秋笙看了一眼身后的陈斯年，眼神意义不明，只不过一触就被他躲开了。
她不过是半聋了一只右耳，又不是全聋。客厅离她的房间那么近，这一番争吵不就是刻意说给她听的吗。
纵使早就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厌恶，陈秋笙还是止不住的觉得心凉，他们明明是当了二十五年的兄妹啊。
“爸，我搬出去住吧。”
“不行！”陈父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是我们陈家的女儿，搬走像什么样子！”
陈秋笙为他的话感到心暖，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想要搬出去。”
对于她的坚持陈父感到难过，他看着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为什么要搬走？是因为莹莹吗？”
陈秋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莹莹只是一个因素。”
“我是故意被抱错的孩子，我抢了莹莹二十五年的人生，在继续这样心安理得的待下去我做不到。这样对于莹莹来说也不公平。”
陈父无话可说，因为陈秋笙的存在对于莹莹来说始终是一个疙瘩。
“因为是陈家的大小姐，我已经承受了太多便利了。未来我做不到再继续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爸，我早晚要适应的，让我走吧。”
“一个陈家，不应该有两个女儿。唯有离开，才能维持这种平衡，不然我和陈莹莹未来只会是仇人。受伤以后我也很痛苦，我想要离开这里。”
一滴清泪落下，裹挟着从陈莹莹回来以后她内心的惶恐和痛楚。
“你们还是我的爸妈，我也还是你们的女儿，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陈父心疼地上前拥抱了她，“走吧，孩子。”
“谢谢爸爸。”
她抱住他嚎啕大哭，是受伤以后的第一次。
陈莹莹的到了让她害怕，平时最亲近的父母突然不再是自己的父母，痛苦的时候也失去了依靠的臂膀。
但是她要走了，就不再有负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