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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跳吧，就算你现在跳下去摔死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人群之外传来的一道淡淡的声音，诡异的让慌乱的教学楼天台安静下来，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正要跳楼的宁母同样被暂停。
宁燃回头就看到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身形颀长的男人缓步走上天台，他清冷隽秀的容颜在人群中是那样与众不同，像是电视剧里完美无缺的男主，不，谢景焕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主角。
宁燃心里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只知道他的目光被谢景焕完全夺去了。
“你说什么？！”
“谢景焕你在说什么！”
校方和宁母异口同声，天台上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转头看向谢景焕，虽然没人说什么，但他们眼中的情绪都类似——谢景焕他疯了吧？
谢景焕没有理会旁人的惊诧和阻止，他看了一眼泪眼朦胧傻呆呆望着他的宁燃然后走到他身边，不着痕迹的遮挡住宁母看向他的视线，淡定开口。
“你跳下去，不管是摔死还是摔个半身不遂，都意味着你再也无法牵制宁燃，你的死亡对长期生活在你压迫之下的宁燃或许还会是个解脱，即便你没被摔死，七楼的高度按照你刚才那样的姿势坠落，你很有可能会摔断脊柱神经，在床上躺一辈子，没错这样的你确实会成为宁燃的负担，因为他要终身照顾你，但同样你还是没有办法干涉宁燃的生活。”
“所以，像你这样把不幸福婚姻生活的痛苦加注到自己孩子身上的人，还是就这样跳下去结束吧，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宁燃都是一个解脱。”
谢景焕唇边噙着微凉的笑，他用这样带着冷意和嘲讽的目光看着宁母，看着她攥着栏杆的手逐渐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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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话锋一转。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要跳下去吧。”
“什么？”
宁燃抬头看向挡在他身前的男人。
栏杆后的宁母冷硬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不自然。
“你只是想用这样的戏码牵制宁燃，让他继续做被你肆意安排的棋子，你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默不作声被你虐打的宁燃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想要依附于你。”
“宁燃选择了他热爱的专业，并且瞒着你，你做出第一次警告，无果，你心里清楚那孩子一直都还将你视作母亲，或者说是你的pua让宁燃不敢违背你，所以你用死亡威胁宁燃。”
“如果宁燃今天再次向你妥协了，之后他就真的不再是宁燃，而是你手里的棋子，满足你在宁燃父亲身上没有得到的掌控欲的棋子。”
“不是吗？”
谢景焕的声音随着天台上呼啸的风清楚地落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伸手牵出在他身后的宁燃，握着宁燃的手腕，衣袖滑落，露出他手臂上斑驳不堪的痕迹。
有烫伤的疤痕、细长的像被什么抓伤的伤痕、指甲用力掐过留下的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条从手肘后一直蔓延到手背前几公分的疤痕，上面有缝线过的痕迹，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这是被什么利器弄伤之后留下的伤痕，留给旁观者的想象空间很多。
也许是玻璃，也许是钢钉，也许是水果刀，或者其他有带有锋利面的东西。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场的学生和老师都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母亲这样憎恨自己的孩子，恨到可以亲自动手伤害自己十月怀胎辛苦孕育出来的身体。
谢景焕的话在此时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如果刚才他没有说那些话，大部分围观者看到歇斯底里的宁母和沉默无措的宁燃，只会下意识的觉得在这件事上宁燃的责任可能会比较大，他的母亲都遭受了被父亲抛弃的痛苦，含辛茹苦的孩子竟然还不听她的话，试图成为抛弃他们的父亲那样的人。
可谢景焕的话却将这个故事更加完整的勾勒出来——
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将恨意全都转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孩子在她眼里只是发泄情绪和随意控制的工具，孩子数十年如一日的和这样的母亲生活，默默忍受母亲给他的一切痛苦，仅仅是选择了自己喜爱的学科就要被母亲追到大学闹事，并且以死相逼。
而那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错误，在还不是可以独立思考的男人的时候，他就被两个成年人贴上了累赘、错误的标签，他们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结合那场不幸福婚姻的是他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也是他们，他只是作为了他们的孩子出生，就要在还不懂人事的时候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爱他，甚至他的母亲还憎恨他会无缘无故虐打他、他的童年和别的孩子的童年完全不一样的事实。
在场的大多都是宁燃的同校学生，有的还是他的同班同舍，在这样的故事背景下他们自然更能和宁燃共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窒息了……”
“我的天啊，父亲是画画的，因为父亲所以孩子连喜欢的权利都没有，画画又做错了什么呢？脑子得进多少水才会陷入这样致命的盲区啊，这对宁燃也太不公平了！”
“不是吧不是吧都0202年了竟然还有人虐待孩子？宁燃这十九年是怎么度过的啊？光听文字我都受不了了！”
“一个人的手臂上怎么能有这么多伤疤，难怪就算是夏天宁燃都穿着长袖。”
“爸妈我真的是太爱你们了！”
宁母其实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在她听到这么多陌生人对她的讽刺和抨击之后，她很生气，她所有的阴暗面都被谢景焕道出，这让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这里一样。
但是正如谢景焕说的那样，她从来都没有要跳下去的打算，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对她来说体面的决定就只有——
“宁燃，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断绝关系，除了迁出户口，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出现再我面前。”
宁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宁燃身边，看着宁燃的目光中包含的恨意，让人没办法相信这是一对血缘至亲的母子。
她走了，没有人拦。
这场闹剧结束，天台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谢景焕还攥着宁燃的手腕，这是宁燃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暖意了。
他低声恳求：“别放开我，好不好？”
小兽悲鸣似的呜咽如同针刺一样戳在谢景焕心头，他现在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好像是微涩还有些泛酸，他在同情这被他攥着手腕的小学弟。
一个十九岁的男生，手腕竟然这么细。
谢景焕的目光游移到宁燃的手臂上，宁燃的遭遇都是林墨告诉他的，但是他没想到看到的比文字要触目惊心那么多。
很多人离得远，只看得到宁燃手臂上那些明显的伤痕，但站在他的角度看这条白皙瘦弱的手臂上还有很多淡掉的成年旧伤。
这还仅仅只是手臂，其他那些被衣物遮盖的地方又有多少被掩盖的一个母亲所犯下的罪恶呢？
风轻轻，正午的阳光照在宁燃脚下，蒸发了他脚下的水滴。
被风卷起到天台的落叶悠悠停在宁燃的头发上，谢景焕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尖微动，还是没忍住，抬手拿掉了那片枯叶，在即将收回的瞬间，却又不听他使唤地落在了宁燃头上。
他的头发很软，就像他本人的性子一样。
谢景焕不由得摩挲了两下，想起了第一次在那家餐厅里见到的跟在林墨身后的宁燃。
小小一只，笑的腼腆，现在呆愣仰头看着他的样子像极了他高中时期喂过的流浪狗。
他又从高中时期联想到几年前在网络上偶然开解一个学生的经历。
缘分这种东西还真的是妙不可言，如果他今天挂掉了林墨的电话，就不会从林墨的言语中猜出那个学生就是宁燃。
谢景焕轻笑一声。
说起来，如今他和宁燃的相遇其实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样奇妙的发展让谢景焕没忍住又在宁燃头上揉了两把，唇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景焕不知他脸上的笑容让宁燃的心跳漏了一拍，沐浴在阳光下穿着最简单颜色衬衫的学长的模样镌刻在宁燃的眼中、心中。
谢师兄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呢。
“谢谢你，谢师兄。”
企鹅上的小学弟每次找他聊天的开场也是师兄两个字，现在在现实中听到他这么叫，谢景焕只觉得比文字叫他好听些。
咕噜——
谢景焕目睹宁燃的脸和耳朵一点一点被红色晕染，泛白的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一脸认命的什么都没解释。
他轻咳一声，但语气还是带着几分笑意：“不客气，我也是受人所托，饿了？没吃午饭？”
宁燃垂着头，声音像蚊子嗡似的，通红的耳朵在阳光下血管清晰可见。
“早饭午饭都没吃。”
谢景焕脑海中突然就迸出可爱两个字。
“我也没吃午饭，一起吧。”
他又忍着笑意说，不过这次没被宁燃听出来，但如果宁燃此刻抬头的话就会撞进一双盛着笑意的黑眸中。
离开天台的时候谢景焕的手才松开，并排跟低着头的宁燃走下楼梯。
天台安静了一会后，还停留在上面的最后一个人从墙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看着自动合上的门，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