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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现了他的存在,那个名童丹的小女孩每次随家里人登门，都会偷溜出来找他。
间隔的时间不长，三五天就会出现一次。
偶尔会给他顺几块仍冒着热气的点心,有时会摘来几朵花送给他。即便他什么都不会接受,她依旧乐此不疲。
她像是天生的乐观派，怎么都是快乐的。
云茂不讨厌她,所以不会刻意阻止她的接近。虽是对她的态度依然冷淡，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还是会听上一耳朵。
她常说起的便是她的妹妹，是个顽皮的闯祸精。不过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童丹每次提起自己的妹妹,总是笑着的。
不知不觉间，云茂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吵闹的孩子围着自己转。
只是入夏前近小半个月，童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再出现。
起初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日子渐长,他还是不自觉起了旁的心思。想着她是不是腻了？还是，在生他的气？
心里莫名变得空落落的,他好像,有些在意。
每逢有客人登门,他总是坐在玻璃门前，安静看着她或许会来的方向。
后还是云深告诉他，说童丹担心她的新朋友会担心，托他带话,是因她得了流感家人不放她出门，所以才不能来见他。许诺等她痊愈了，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他。
新朋友？
这个称呼,对云茂而言挺新鲜。
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云茂认真听云深说完，也仅是点了点头，没过多回应。
云深好奇问他：“哥，你什么时候跟丹丹成朋友的？”
他本打算忽略这个问题，那天或许是因为得知了童丹的新消息让他心情不错，便作了回应：“不算朋友。”
那个孩子，顶多算是个自来熟。
云深在他面前向来知道点到即止，没深问。
坐在他身边，安静玩他手里的小汽车。
云茂盯着他手里来回摆弄的汽车玩具看了会儿，想起个事，是他在院里晒太阳时无意间听人说起的。迟疑片刻，开口询问：“听家里人说，你和那个叫童丹的孩子，定了娃娃亲？”
云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要她。”
“你为什么不要她？”云茂问完这话自己被吓一跳。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
很奇怪，潜意识里好像还有些生弟弟的气。
“我要雀雀。”云深转过脸看他，一提他的“雀雀”就笑，说：“我跟她拉过勾的，等她长大了，得做我的新娘。所以，不能是别人。”
雀雀？
童丹的妹妹。
云深遭绑，满身是血被救回来的那天云茂听管家说起，弟弟为了护住那个叫童雀的孩子，差点丢了命。
从前云深就总是雀雀长雀雀短地在他跟前说，但云茂对外人其实都不怎么上心。如今跟童丹联系起来，他突然间有了些兴趣。
“要是家里不同意呢？”云茂难得追问道。
云深被问住了。
小小的孩子看着有些发愁，仰起稚嫩的小脸，托腮望天。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才说：“反正，我只要雀雀。”
只要她？
是云茂那时还不太能理解的心情。
盛夏，院里的蝉鸣声闹人。
云深给了他一盒耳塞，说对睡眠能有帮助。
云茂试了试，也算有点效果，便常随身带着。不想听外界声音的时候，他就会把耳塞戴上。
又有客人到访，管家跟往前一样把他推去别院。
池中荷花开了大半，摇摇曳曳。蜻蜓落在待开的花尖上，摩挲翅膀。不一会儿又飞了起来，掠过池面，带起涟漪。
荷塘因一只蜻蜓起了稍许波澜，蜻蜓离开，池面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看着那池荷花，又想起了举着一束花贸然闯进他屋里的那个孩子。
听云深说起，她春季得的流感早就痊愈了，只是有旁的事耽搁，没能如约过来见他。
荷花开了半池，在等一只蜻蜓落下。蜻蜓来了，但还会飞走。荷花一点办法都没有，它生来就没有翅膀。
云茂的视线低了下去，看着自己再没了知觉的双腿，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无力感。
拿出耳塞，戴上。
童丹贴在妈妈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见妈妈点了头，这才乖乖巧巧地起身。借口自己想去洗手间，跟云家的两位长辈一一打过招呼，退出会客厅。
云深后脚便跟了过来，替她打掩护，支开了随行的人。
童丹见机开溜，一路小跑着去了别院。被满池的荷花吸引了注意力，在池边驻足片刻。
想摘朵荷花给云茂带去，童丹绕着池塘转了一圈，择了株离岸最近的花枝。趴在池边，费力地拽过了荷花。
手指停在了花茎上，看着大朵的荷花，没忍心。想了想，松开了花，折下了一支莲蓬。
举着刚摘的莲蓬，兴高采烈地去找云茂。
云茂还是老样子，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那里。低着头，在看书。
童丹敲了敲玻璃门，叫了声：“云茂哥？”
云茂没抬头，像是没听见。
童丹又用力敲了两下门，更大声地叫他。
他还是没反应。
童丹觉得奇怪，脸紧贴在门上，隔着玻璃看他。
不消多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数秒，抬眼看她。
视线撞上，童丹眨了眨眼，脸从玻璃门上移开了些，冲他笑。
“云茂哥！”童丹问，“我可以进来吗？”
云茂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低了下去。继续往后翻书，看后一章的内容。
还是跟初见时一样，冷漠的像是没有温度。
童丹在家时听妈妈说起，云茂身下坐着的椅子不是什么被施了魔法的椅子，是轮椅。
云茂年岁很小的时候，为了救下差点被车撞到的弟弟，不幸被卷进了车轮底下。轮子从他腰部直接轧了过去，下身瘫痪，所以才不得不坐轮椅，一坐就得坐一辈子。
童丹当即听哭了，特别佩服他的勇敢，同时也觉得他很可怜，询问妈妈自己可不可以跟他做朋友？
妈妈说可以，不过千万不要被云家的叔叔阿姨发现。
至于原因，妈妈没明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童丹没有追问。她也只是想跟那个可怜的孩子交个朋友，不关心别的。
云茂不吱声，她就当他是默认允许她进屋了。
拉开玻璃门，往里迈了一步，试探道：“那我进来了哦。”
他还是没反应。
意料之中。
童丹一点都没觉得气馁，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举起刚摘的莲蓬，跟进献宝物般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说：“云茂哥，这个给你，礼物。”
云茂看着悬在书页上的那个新鲜莲蓬，嗅到了荷香。这才有了真实感。
原来刚刚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象的画面。可怎么，听不到声音？
慢半拍记起自己戴了耳塞，拿掉耳塞，抬起眼看她。
她在笑，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子。
云茂看着她这傻兮兮的笑脸，有点生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什么在生气。但更多的感觉，好像是高兴。
他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没动，只是无声看着她。
童丹很有耐心地等了会儿，把手里的莲蓬又往他跟前递了递，热情道：“夏天的礼物，拿着。”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每次来都要给他带些奇怪的东西做礼物。
他不想要，但又有些担心，想着万一不接受她的好意，她以后会不会又不来找他了？
云茂低下视线，默然看着她手中捧着的那株莲蓬。静了半晌，搭在书页上的手指蜷起。
伸手，接住了那个奇怪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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